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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娘子,岸上之鱼:抑郁症的共存叙事与跑者(非)养成之路的民族志个案研究
【字体: 大 中 小 】 时间:2025年09月25日 来源:Qualitative Research in Sport Exercise and Health 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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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通过一项长达6年的纵向叙事民族志研究,追踪了一位中国年轻女性“河马”与抑郁症共存及运动关系演变的复杂历程。研究采用现象学视角与叙事建构方法(narrative ethnography),挑战了“运动即治愈”的主流话语,强调运动作为“与抑郁共存”(being-with depression)的存在方式而非治疗工具。文章通过创造性非虚构写作(creative non-fiction)呈现了主体性、时间性与具身性(embodiment)交织的生命故事,为运动心理健康领域提供了超越量化研究的深刻洞见。
研究主角“河马”(Hippo)是一名二十余岁的中国女性,这个化名源自她钟爱的“快乐河马”巧克力,象征其对幸福的隐秘渴望。她在苏格兰攻读本科期间经历了文化适应挑战,大一出现抑郁症症状,大二时被健身评估贴上“肥胖”标签并被临床诊断为重度抑郁障碍(Major Depressive Disorder)。其运动探索并非源于医疗建议,而是受村上春树《当我谈跑步时我谈什么》的启发,从孤独行走、游泳到半程马拉松训练,始终贯穿着生存而非救赎的实践逻辑。现于香港攻读研究生学位的她,外表冷静但仍与心理健康问题共存,其故事揭示了运动作为“与抑郁共处”而非治愈途径的本质。
研究采用叙事民族志案例法,基于“人类通过故事理解生活”的理论框架(Connelly & Clandinin, 2012; Riessman, 2008),通过微观民族志视角持续关注河马日常生活的情感纹理与社会文化背景。拒绝将数据碎片化为主题的分析方式,选择完整叙事以保留经验的矛盾性与情感 nuance(Hamstra, 2017)。借鉴Frank(2013)提出的故事作为意义制造行动的理论,采用创造性非虚构写作融合经验数据与文学技巧,通过人物发展与场景营造实现共情性阅读(Coplan, 2004; Keen, 2022)。
现象学透镜聚焦主体“生活经验”(lived experience),深入探究抑郁与运动的具身化感知(Ratcliffe, 2014; Van Manen, 2016)。女性主义现象学理论(Allen-Collinson, 2013; Young, 2005)批判性分析了身体在健康规范与运动主义标准下的社会建构,将河马的身体同时视为挣扎场域(被标记为“肥胖”)与通过运动产生意义的源泉。
数据通过两年多的迭代性关系过程共同建构,包含在苏格兰的8个月实地观察与3个月线上对话,以及在香港重启的1年现场研究。核心方法包括基于共享活动(Meadows公园步行、健身房训练、咖啡馆交谈)的对话式访谈(Kvale & Brinkmann, 2009),辅以参与者日记、个人期刊与反思写作(Plummer, 2001)。研究者通过田野笔记、观察片段及多媒体记录捕捉互动中的具身化语境(Emerson et al., 2011),特别关注感官细节与非语言线索(Pink, 2015)。最终通过两天的深度叙事共构(Gubrium & Holstein, 2009)确定故事主线,并由河马全程参与草案修订以确保叙事真实性(Smith & McGannon, 2018)。
数据分析采用Polkinghorne(1995)的“叙事编排”策略,将经验编织为具有时序性的故事,追踪村上春树影响、标签效应、运动意义寻找等核心线索。注重“生活时间”(lived time)的流动性与过去经验对现时的塑造(Van Manen, 2016),通过共同建构故事实现分析性与表征性统一。
研究始于研究者与河马的室友友谊,采用反思性日志管理“朋友-研究者”的双重身份张力(Berger, 2015)。案例包括对保护性共情可能强化康复叙事的批判,以及对“岸上之鱼”隐喻存在主义解读的协商。研究获大学伦理批准(SBR230062),遵循参与者自主原则,所有识别信息经河马知情同意(如Meadows、Calton Hill、香港马拉松),并持续保障其情感安全与退出权。
河马高中时期通过村上春树作品萌生马拉松梦想,但大学首年即被抑郁症侵袭。表现为动机空洞化、回避行为(暴食、酗酒、20小时/天睡眠)与存在主义危机(“这一切有何意义”)。归国休学期间接受健身评估时被贴上“肥胖”标签,药物治疗六个月后仍无改善。重返英国时出现肢体崩溃等躯体化症状,通过阅读加缪、萨特等哲学著作寻找思想支撑,将自身境遇类比于推石上山的西西弗斯。第三年出现麻木、偏头痛等 debilitating 症状,依靠针灸维持基本生存。
第三年春天在治疗师建议下开始夜间步行,通过计数铺路石(120/100/110步)建立仪式感。夏季尝试游泳时体验水的“温柔浮力”,在伦敦水族馆的潜水课程中领悟到“抑郁即溺水,无人能代救”的现实。通过冥想与神秘主义研究重新连接身体感知,但存在主义危机依然持续:“世界与我分离存在”。第四年春天目睹 Meadows 马拉松时重燃梦想,但 treadmill 跑步失败后更名为《当我谈行走时我谈什么》,通过长距离步行维持希望。
第五年遇见热爱运动的朋友,引入结构化力量训练与各类课程(拳击、舞蹈、骑行)。训练酸痛成为“活着”的实证,运动需求心智、身体与感知的协同。虽仍存在存在主义追问,但每日两小时训练成为锚点。在教导朋友游泳时提出核心隐喻:“抑郁是岸上之鱼——无生命、无意义、无归属”。
因慈善名额费用过高错过英国马拉松,带着遗憾毕业赴港。在朋友鼓励下报名香港半程马拉松(21公里),初期 treadmill 训练艰难,转为户外跑步后重获动力:感知海风、榕树与落日光谱。比赛日聆听《生命是场马拉松》歌词(“痛苦伺機而來/我親愛的孤獨”),跟随残疾选手配速员,采用跑走结合策略完赛(2小时50分钟)。冲线后仅有奖牌与香蕉,未出现预期中的转变仪式。
马拉松未带来抑郁治愈,但证实了“共存而非克服”的生活哲学。河马拒绝跑步者身份认同,转而探索八段锦(Ba Duan Jin)、羽毛球与铁人三项。最终领悟:“生命是永无止境的马拉松”,6年运动实践建构的是与抑郁共处的能力而非线性康复。
六年纵贯叙事打破“危机-干预-康复”的简化模型,展现心理挣扎的往复性与混沌质(Avner et al., 2014; Stern, 2014)。叙事本身作为方法论立场(Clandinin & Rosiek, 2019),在运动心理健康研究中保存了量化研究常忽略的矛盾性与情感维度。河马受文学启发而非医学指导的起点,揭示了个人化意义建构相较于标准化干预的重要性。
“缓慢”与“共存”构成核心节奏:六年运动实践是涌现性过程(emergent process),而非目标导向的疗法。抑郁与运动成为并存的生命要素,形成类似 existential depression 的长期协商模式(Fernandez, 2014; Salicru, 2021)。研究批判了将负面情绪病理化的“积极性暴力”(Han, 2017),质疑心理治疗作为“正常化”工具的伦理(Conrad & Barker, 2010),主张将心理挑战理解为人类体验的强度版本。
现象学描述追踪了从身体 disconnect 到感官再觉醒的轨迹:胸部紧缩感、水的浮力、训练酸痛的真实性。物质环境(水、风、地面)与身体运动共同构成 affect 生成场(Fuchs & Koch, 2014; Paterson, 2019)。故事拒绝封闭结局,强调“未完成性”作为慢性抑郁生存的真实状态(Kenny et al., 2017),将运动重新定义为“正在生成”(becoming-with)与不确定性共存的生存方式。
本研究通过叙事民族志与现象学融合的视角,挑战了运动作为心理健康简易解决方案的主流论述,提出“与抑郁共存”的创新框架。强调纵向叙事对复杂性的承载能力,倡导在运动科学、心理健康实践中关注具身化、时间性与主体性。河马的故事既为经历相似历程者提供认同资源,也为研究者与从业者提供批判性视角:运动干预需尊重个体化路径,承认“不康复”的有效性,并致力于建构更具包容性的健康话语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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