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受虐女性的经历来理解家庭暴力庇护所中的服务质量

《Nordic Social Work Research》：Understanding quality in domestic violence shelters through the experiences of abused women

本研究通过19名瑞典受家暴女性庇护所经历的半结构访谈，发现庇护所质量受居住环境、规则控制、支持服务等多因素影响。女性强调居住环境需温馨安全，规则不应过度控制，支持需多元化且体现同理心，但部分庇护所存在拥挤、设施陈旧、工作人员不足等问题，导致孤独感加剧。研究提出庇护所应兼具安全与恢复功能，并基于资源保存理论强调质量需兼顾客观标准与主观体验。

　　在面对亲密伴侣暴力（IPV）的困境时，庇护所作为关键的干预手段，为受暴女性和儿童提供了临时的安全避难地。尽管庇护所的作用不可忽视，但目前对于受暴女性如何看待庇护所中的“高质量”体验却缺乏深入研究。本研究旨在通过探讨受暴女性在庇护所中的实际经历，进一步深化对庇护所服务质量的理解。通过对瑞典19名曾居住过庇护所的女性进行半结构化访谈，并采用主题分析法进行数据处理，研究揭示了庇护所质量的复杂性和矛盾性，表明服务质量在不同庇护所之间存在显著差异。研究结果指出，庇护所的环境、规则设计、支持服务以及对孤独感的处理，均在不同程度上影响着女性对庇护所体验的感知，进而影响她们的心理健康和生活恢复。

### 庇护所的环境：从“家”到“避难所”的心理转变

庇护所是女性逃离家庭暴力后的一个重要过渡空间。然而，许多女性在进入庇护所时，往往经历了一种从“家”到“避难所”的心理转变。这种转变不仅仅是物理空间的迁移，更涉及情感、心理和社会关系的重塑。女性在庇护所中失去原有的生活秩序，包括家庭环境、熟悉的社交圈、工作场所以及日常习惯。她们描述道，庇护所应当更像一个“家”，而不仅仅是安全的场所。例如，Tina提到，她曾在庇护所中花费数月时间购买新的地毯和装饰，以创造一个温馨、舒适的氛围。然而，这种努力在某些庇护所中并未得到回应，因为部分庇护所的规则禁止使用蜡烛等个人装饰，这让她感到非常不适。此外，一些庇护所的居住环境并不理想，如 cramped 的空间、脏乱的环境以及缺乏基本生活设施，这些都会对女性的身心健康造成额外压力。

在研究中，我们发现，庇护所的环境质量直接影响女性的体验和恢复过程。一些女性对庇护所的居住条件表示满意，认为那里干净整洁、设施齐全，甚至有独立的卧室和厨房。然而，也有女性表示，庇护所的环境并不总是符合她们的需求。例如，Anna描述了她和两个孩子在一间狭小的一室公寓中居住的困难，尤其是对青少年的身心影响。Emelie则提到，她所居住的庇护所没有电梯，这使得她和年幼的孩子在日常生活中感到不便。此外，一些女性提到，庇护所的气味问题也让他们感到不适，如Elin所描述的“令人作呕的卫生间”和Elvira提到的“难闻的气味”，这些都可能成为她们心理负担的一部分。

### 规则与控制：庇护所的“安全”与“限制”

庇护所虽然以提供安全为首要目标，但其规则和设计却常常被女性视为一种“控制”的象征。在访谈中，许多女性提到庇护所的规则让他们感到像被监禁一样。例如，Amanda表示，她和孩子被“送到荒郊野外”，在那里“没有支持，没有帮助，什么都没有”，她将庇护所形容为“存储”而非真正的“避难”。其他女性则提到，庇护所的围墙、铁窗、严格的作息制度以及对个人隐私的限制，都让他们感到被困和不自由。例如，Amra提到她所居住的庇护所像一个“机构”，她感到自己仿佛被关在一个“封闭的空间”中。

这些规则虽然旨在保障安全，但却可能对女性的心理状态产生负面影响。Tina提到，庇护所的规则让她感到自己像一个“成年人却被剥夺了基本权利”，这种感觉类似于被当作“未成年人”对待。她认为，这种控制感不仅削弱了她的自主性，也让她在心理上难以接受庇护所的存在。此外，Pernilla的经历也反映出，庇护所的规则有时会限制女性的自由，例如她曾因想带孩子去酒店住宿而遭到庇护所的拒绝，尽管这是她寻求心理安慰和改善家庭氛围的一种尝试。这种规则的限制不仅影响了女性的日常生活，也可能对她们的恢复过程产生阻碍。

然而，尽管存在这些负面体验，大多数女性仍然认为庇护所是一个重要的干预手段。她们提到，庇护所提供了远离暴力的环境，使她们能够重新思考自己的生活。例如，Malena表示，如果没有庇护所的帮助，她可能会选择自杀或流落街头。Maida和Tina也提到，她们在庇护所中第一次能够安稳地入睡，这是她们逃离家庭暴力后的重要突破。庇护所不仅提供了物理上的安全，还帮助她们重新建立生活的秩序，从而增强她们的心理韧性。

### 支持服务：多元化的干预方式

庇护所的支持服务在女性的体验中占据了重要地位。她们认为，高质量的支持不仅仅是心理咨询，还包括实际的生活帮助、情感支持、社会活动以及儿童相关服务。例如，Noor提到，她希望庇护所能够提供专业的支持，让她能够谈论自己的经历而不感到羞耻。Elin则强调，庇护所的工作人员总是站在她的立场上，给予她支持和鼓励，这种非评判性的态度让她感到被理解和支持。

在一些庇护所中，支持服务的形式更加多样化。例如，Maria所在的庇护所每周都会组织社交活动，这让她和她的孩子能够在庇护所中感受到一种“正常的生活节奏”。Pernilla则提到，庇护所为她的孩子提供了各种活动，如手工制作、绘画和缝纫，这些活动不仅帮助她的孩子释放情绪，也让她能够专注于自己的恢复。此外，一些女性提到，庇护所的工作人员会在非工作时间提供额外的支持，如陪伴她们去医院或帮助她们处理一些紧急事务。这种额外的支持让她们感受到庇护所不仅是物理空间的庇护，更是一种情感上的依靠。

然而，支持服务的质量也存在差异。一些女性表示，她们在庇护所中并未得到足够的帮助，尤其是在儿童方面。Amanda提到，她的孩子在庇护所中没有得到任何支持，她们只是“附属于母亲”。这种缺乏儿童支持的情况可能会影响孩子的心理发展，进而影响母亲的恢复过程。此外，一些女性认为，庇护所的工作人员有时会表现出缺乏同理心或专业能力，这可能削弱她们对庇护所的信任。例如，Elvira提到，庇护所的工作人员曾质疑她是否能够“走出庇护所”，这种说法让她感到被否定，甚至影响了她对未来的信心。

### 孤独感：庇护所中的心理挑战

尽管庇护所提供了安全和基本的生活保障，但许多女性仍然感到孤独。这种孤独感源于多种因素，包括离开原有的家庭和社交圈、庇护所的居住环境以及工作人员的可用性。一些女性提到，她们在庇护所中常常感到无人陪伴，尤其是在夜晚或周末，当庇护所的工作人员离开时，她们会感到更加孤立。例如，Jeanette提到，她曾因孤独而思考是否应该返回家中，尽管她知道这可能会面临进一步的暴力。

为了缓解孤独感，一些女性采取了不同的策略，如建立彼此之间的支持网络。Elin表示，与其他家庭的互动让她在庇护所中感到更安心，这种互帮互助的氛围帮助她度过了艰难的时期。然而，集体居住的模式也带来了隐私问题。一些女性提到，她们不得不与其他人共享公共空间，如厨房、卫生间和客厅，这在她们看来是一种“侵犯隐私”的行为。Amra提到，她在庇护所中身体状况不佳，身上还有明显的伤痕，这让她在与其他家庭成员互动时感到不适，甚至难以向孩子们解释自己的处境。

此外，一些女性提到，庇护所的工作人员在非工作时间的支持不足，这加剧了她们的孤独感。例如，Pernilla曾试图在晚上带孩子外出，但被庇护所的规则所限制。这种限制不仅影响了她的心理状态，也可能让她的孩子感到不被重视。因此，庇护所在提供支持服务时，需要考虑到女性在非工作时间的心理需求，而不仅仅是白天的工作安排。

### 庇护所的多重意义：安全、恢复与未来

庇护所不仅仅是物理上的避难所，更是一个帮助女性恢复和重建生活的空间。从女性的视角来看，庇护所应该被视为一个“恢复、安全和意义创造”的场所。许多女性提到，庇护所不仅提供了安全，还帮助她们重新建立自信、找到新的生活目标，并重新融入社会。例如，Malena表示，庇护所让她能够重新思考自己的未来，并找到继续前进的勇气。而Elin则提到，庇护所的工作人员给予了她“力量”，让她能够面对过去的创伤。

然而，庇护所的质量不仅仅取决于物理环境和支持服务，还与女性的主观体验密切相关。从COR理论的角度来看，庇护所的作用在于帮助女性修复因暴力而失去的资源，如安全感、自尊和社交支持。如果庇护所能够提供这些资源，那么它就能够成为女性恢复生活的重要助力。相反，如果庇护所的规则和环境导致资源的进一步流失，那么它可能会成为一种“负面的资源消耗”，使女性的恢复变得更加困难。

### 研究的意义与局限性

本研究通过分析受暴女性的主观体验，揭示了庇护所质量的复杂性和多样性。研究发现，庇护所的质量不仅取决于其物理条件，还与规则设计、支持服务以及女性的个人感受密切相关。因此，未来在提升庇护所服务质量时，应更加注重女性的主观体验，而不仅仅是客观条件的改善。

然而，本研究也存在一定的局限性。首先，样本主要由瑞典的受暴女性构成，未能涵盖不同文化背景的女性，这可能影响研究的普适性。其次，部分女性的庇护所经历已超过十年，因此她们的体验可能受到庇护所服务变化的影响。最后，研究并未对不同类型的庇护所（如女性庇护所、营利性庇护所和市政庇护所）进行直接比较，而是通过整体分析来探讨庇护所质量的共同特征。

综上所述，庇护所的质量是一个多维度的概念，涉及环境、规则、支持服务以及女性的心理感受。通过深入理解受暴女性的体验，我们可以更好地设计和改进庇护所，使其不仅是一个安全的避难所，更是一个能够促进女性恢复、重建生活并实现自我成长的空间。这不仅有助于提升庇护所的服务质量，也为政策制定者和相关机构提供了重要的参考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