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述：生物多样性保护措施能否带来宜居的环境？一项关于以生物多样性为核心的城市绿化对人类健康影响的系统评价

《People and Nature》：Will biodiversity actions yield healthy places? A systematic review of human health outcomes associated with biodiversity-focused urban greening

城市绿化与生物多样性策略对人类健康的多维影响及权衡分析。系统综述1550项研究，发现绿地面积、连接性、植被多样性等元素显著改善心理健康（压力缓解、情绪提升）、生理健康（肥胖率降低、心血管疾病风险减少）及社会健康（社区凝聚力增强），但存在混合结果：如部分研究显示绿地增加过敏风险，或促进房产增值引发社区变迁（绿色绅士化）。实验性设计更易验证正向关联，而自然实验和观察性研究更多显示复杂结果。研究揭示需平衡生态效益与健康管理，例如减少农药使用可同时保护生物多样性和降低癌症风险，但过度维护草坪可能破坏栖息地。政策建议强调跨学科协作，结合公平性考量以优化城市生态规划。

　　近年来，城市绿化项目在支持生物多样性方面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这些项目不仅有助于改善城市生态系统功能，还可能带来广泛的健康益处，如促进身体活动、改善心理健康以及减少暴露于环境危害（如阳光、高温和污染）。然而，目前尚缺乏对这些生物多样性支持活动与人类健康之间关系的系统性总结。本研究旨在探讨生物多样性支持元素如何影响人类健康，同时识别在规划过程中可能产生的张力和权衡，并评估当前研究中的不确定性和模糊性。

城市规划者和政策制定者正在积极寻求通过绿化来实现生物多样性保护和生态系统服务的提供。已有22个国际应用的生物多样性规划框架，许多地方政府也在制定生物多样性计划或策略，表明城市生物多样性规划已成为全球主流。生物多样性规划通常关注于增加自然栖息地，涉及评估现状和威胁、设定目标以及制定改善策略。目标可能包括增加街区或城市范围内的树冠覆盖率、扩展公园网络或改善现有绿地中的栖息地质量。这些措施通常属于更广泛的“城市绿化”范畴，包括创建或改善任何城市绿地或水体，以及城市内外的植被和半自然生态系统的改善。

同时，与城市生物多样性研究有显著相似之处的领域是量化生活在自然环境附近和频繁接触自然对人类健康的影响。已有大量研究显示，城市中的自然环境可以通过提供促进身体活动的空间、改善心理健康以及缓冲环境危害（如空气污染、高温）来对人类健康产生积极影响。然而，这些研究通常简化了自然的量化（如树冠覆盖率、绿化程度），这可能限制了我们对不同干预措施如何影响健康结果的深入理解。此外，一些旨在支持生物多样性的干预措施可能无意中对人类健康产生不利影响。因此，系统性地分析这些生物多样性支持元素对人类健康的具体影响，对于优化城市绿化项目至关重要。

本研究采用系统综述的方法，对与七个生物多样性支持元素相关的健康结果进行了评估。这些元素包括斑块大小、连接性、矩阵质量、栖息地多样性、本地植物、特殊资源（如水和大树木）以及植被管理。通过分析1550项研究，我们发现许多类型的生物多样性支持元素与广泛的正面健康结果相关。这些结果包括改善身体和心理健康、增加身体活动、促进儿童发展、改善社会结果，以及减少暴露于阳光、高温和污染（包括光、空气和噪音污染）。然而，一些元素如减少农药使用、本地植物和栖息地多样性对健康的影响范围较小且较为具体。

尽管大多数研究发现生物多样性支持元素与健康之间存在正面关联，但也存在混合、中性或负面的结果。此外，大多数研究采用的是观察性设计，这限制了我们对因果关系的识别能力。我们发现，采用自然实验设计的研究相较于观察性研究或实验性研究（通常为短期性质）产生了更多的混合、中性和负面结果。这表明，当前关于生物多样性与健康关系的研究，尤其是基于相关性研究设计的，其结论的强度可能受到一定限制。

此外，我们还识别了生物多样性支持元素与人类健康之间的潜在权衡。例如，某些积极影响健康的措施可能对生物多样性产生负面影响，如在公园中维护运动场和小径，这可能会破坏栖息地并干扰野生动物行为。反过来，一些支持生物多样性的措施也可能对某些健康维度产生不利影响，如增加人与野生动物的冲突、疾病传播媒介、过敏性花粉、生物源挥发性有机化合物（BVOCs）以及绿色再开发（green gentrification）等现象。绿色再开发是指新的绿化投资引发对历史投资不足区域的关注，从而提升房产价值并导致人口结构变化，这可能影响长期居民的健康。

研究结果表明，城市生物多样性行动在改善人类健康方面具有巨大潜力。通过仔细关注减少张力和权衡的策略，可以降低生物多样性与人类健康目标之间的冲突。这需要跨学科的合作，包括生态学家、公共卫生专家、景观建筑师、城市规划师、城市林业专家和社区领袖的共同努力，以确保城市绿化项目既能支持生物多样性，又能实现健康收益。

此外，我们还发现了一些关于生物多样性支持元素如何影响人类健康方面的不确定性和模糊性。例如，与过敏和哮喘相关的研究结果存在矛盾。使用简化指标如绿化程度、绿地总量或街道树木密度的研究并未发现一致的保护效应，甚至在某些情况下发现了与哮喘发病率的正相关。然而，使用植物多样性指标（如土地覆盖类型或植物种类的丰富度）的研究则倾向于发现生物多样性对哮喘和过敏的保护作用。这可能与微生物多样性的接触有关，而微生物多样性可能对儿童免疫功能和相关疾病（如过敏和哮喘）的发展产生影响。

在空气污染方面，尽管植被可能减少某些污染物的浓度，但研究发现其效果有限。例如，一项针对英国的研究发现，树木对PM2.5浓度的减少效果仅占1%。此外，噪声污染的缓冲效应也受到植被的局限性，且噪声敏感度可能与绿化程度有关。尽管植被可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噪音带来的不适，但其效果取决于土地利用模式，而非直接的噪声缓解机制。

本研究还发现，某些生物多样性支持元素可能对健康产生负面影响。例如，使用农药可能对人类健康造成严重危害，包括内分泌功能异常、多种癌症、出生缺陷、早产和自闭症等。此外，住宅区的绿化可能引发绿色再开发，进而对低收入社区造成社会网络的破坏、增加居民的焦虑和被迫迁移的风险。因此，城市绿化项目需要在促进生物多样性的同时，避免对社区造成负面影响。

为了更全面地理解生物多样性支持元素对健康的影响，未来的研究应更加注重这些元素的具体作用机制，并探索其在不同环境条件下的表现。同时，政策制定者和管理者应考虑如何平衡生物多样性与人类健康之间的张力，例如通过在城市公园中设计多功能区域，既支持生物多样性，又满足公众的健康需求。此外，减少农药使用和优化植被管理策略，可能在改善人类健康的同时，对生物多样性产生积极影响。

综上所述，生物多样性支持元素与人类健康之间存在复杂的相互作用。尽管许多研究发现了积极的健康益处，但同时也存在权衡和不确定性。因此，未来的研究和政策制定需要更加谨慎地评估这些元素的具体影响，并探索如何在城市规划中实现两者的协同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