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释文化影响评估结果中的变异性：来自新西兰的见解

《Impact Assessment and Project Appraisal》：Explaining variability in cultural impact assessment outcomes: insights from Aotearoa New Zealand

文化影响评估（CIA）是毛利人在新西兰环境规划与决策中参与的重要机制，但其效果高度依赖结构因素与关系动态。研究通过27位实践者的质性访谈，揭示关键因素包括Māori对评估的掌控感（如由自身或可信代表撰写）、流程符合毛利传统规范（如tīkanga），以及与提案方和地方政府的关系质量。成功案例多体现为“交易型”或“转型型”评估，而“战斗型”则因权力失衡和制度执行不足导致。研究强调提升原住民IA效能需优先解决结构性障碍，如立法执行偏差和决策者文化能力不足，并建议强化原住民在流程设计与决策中的主导权。

　　文化影响评估（Cultural Impact Assessment, CIA）是毛利人（Aotearoa新西兰的原住民）在环境规划和决策过程中影响政策制定的重要机制。通过这一机制，毛利人能够从自身文化视角出发，评估拟议项目对其权利、价值观和利益的潜在影响。CIA不仅为毛利人提供了表达自身诉求的平台，还成为推动可持续发展和尊重原住民传统土地关系的重要工具。然而，尽管CIA在新西兰已广泛应用于环境影响评估（Environmental Impact Assessment, EIA）和资源管理决策，其实际效果却呈现出高度的差异性，从完全被忽视到实质性地影响决策结果，这种变化使得CIA的成效难以预测和衡量。

理解这种差异性的根源对于评估CIA的有效性以及提升毛利社区的参与度和成果至关重要。本文旨在深入探讨影响CIA效果的关键因素，并分析这些因素在不同项目、地点和情境下的作用机制。通过对27位毛利知识持有者和实践者的访谈，研究揭示了CIA成效受多种因素影响，包括法律框架、人际关系、文化素养以及CIA的实施过程。这些因素不仅决定了CIA能否成为推动积极变化的工具，还影响了其在环境决策中的实际影响力。

### 文化影响评估的实践背景

CIA在新西兰的实践已有超过三十年的历史。自1991年资源管理立法（Resource Management Act, RMA）确立环境影响评估的重要性以来，CIA逐渐成为毛利人参与环境决策的重要方式。然而，早期的CIA往往被视为一种简化咨询过程的手段，而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影响决策机制。随着时间的推移，CIA的定位逐渐从单纯的“信息提供”转变为一种表达毛利人对项目影响的评估和主张的工具。如今，CIA不仅用于识别和管理文化影响，还被视为促进毛利人对可持续发展和土地管理理念的表达方式。

在一些案例中，CIA成功地影响了决策过程，使得项目设计和管理更加符合毛利人的文化价值和传统土地关系。然而，也有大量案例显示，CIA在实践中并未产生预期的影响，甚至被忽略或用作合法化项目推进的工具。这种结果的不一致性表明，CIA的有效性不仅仅取决于毛利人是否参与，还受到一系列结构性因素和人际关系的深刻影响。

### 影响CIA效果的关键因素

通过对实践者的访谈，研究识别了25个关键因素，这些因素可以归类为四个主要“空间”：CIA生成、法律事务、人际关系和CIA实施。这些因素在不同情境下的重要性各不相同，但总体来看，它们共同决定了CIA是否能够产生积极的成果。

#### 1. CIA生成

在CIA生成阶段，最关键的因素是毛利人对CIA的“所有权感”以及CIA的生成过程是否符合毛利文化传统。毛利人认为，只有当CIA是由他们自己或其指定代表主导时，才能真正体现其文化价值和社区利益。这种“所有权感”不仅关乎评估内容的准确性，还涉及评估过程的合法性和正当性。如果CIA的生成缺乏毛利人的参与，或者由非毛利人主导，那么即使报告内容详实，也可能无法有效传达毛利人的关切。

此外，CIA的生成过程需要遵循毛利文化中的“正确方式”（tikanga），即以家庭、部落和社区为单位进行，确保评估结果反映那些与土地有深厚联系的人群的声音。一些实践者指出，这种基于毛利文化传统的生成方式是CIA成功的关键，因为只有这样，报告才能真实地表达毛利人的价值观和利益。

#### 2. 法律事务

法律框架是影响CIA成效的另一个重要因素。虽然现有的法律体系提供了毛利人进行CIA的可能，但法律条款的解释和执行方式往往成为影响CIA效果的关键。例如，一些实践者认为，虽然法律条文本身是支持性的，但在实际操作中，这些条款常常被忽视或被误解。他们指出，决策者和项目方在评估过程中往往将毛利人的文化价值视为次要，而非核心考量因素。

因此，法律事务中的关键因素包括：法律是否真正支持毛利人的文化权利？法律条款是否被合理解释和执行？在一些案例中，尽管法律条文明确规定了毛利人参与评估的权利，但在实践中，这些权利并未得到充分尊重。这种现象反映了法律条文与实际操作之间的差距，也凸显了毛利人对法律体系的不信任。

#### 3. 人际关系

人际关系是CIA成效中最不可忽视的因素之一。实践者多次强调，CIA的成功往往取决于毛利人与项目方以及地方当局之间的关系质量。良好的人际关系能够为CIA提供更多的支持和理解，使决策者更愿意考虑毛利人的意见。然而，如果关系紧张或缺乏信任，CIA的效果将大打折扣。

一些实践者指出，项目方和地方当局往往将CIA视为一种“合规性”要求，而非真正意义上的参与机制。在这种情况下，CIA的成果可能被忽视或轻视。另一方面，如果项目方和地方当局愿意与毛利人建立长期、互惠的关系，CIA则可能成为推动积极变化的重要工具。例如，一些实践者提到，当项目方愿意尊重毛利人的文化知识并将其纳入决策过程时，CIA能够更有效地影响项目设计和管理。

#### 4. CIA实施

在CIA实施阶段，关键因素包括报告的质量、决策者的文化素养以及对CIA信息的重视程度。一些实践者认为，即使CIA报告内容详实，如果决策者缺乏文化素养，也可能无法有效理解或回应毛利人的关切。因此，提高决策者的文化素养和对毛利人文化的尊重，是提升CIA效果的重要途径。

此外，CIA的实施还受到时间安排、资源分配和项目方合作意愿的影响。如果CIA的准备时间过于仓促，或者项目方不愿意与毛利人充分沟通，那么CIA的效果将受到严重限制。一些实践者提到，CIA在项目初期被纳入规划过程时，能够更有效地影响决策，而如果CIA仅在项目后期被提出，则可能无法对项目设计产生实质性影响。

### CIA过程的三种类型：战场、交易性与变革性

通过对实践者访谈的深入分析，研究发现CIA过程可以被划分为三种类型：战场型、交易型和变革型。这三种类型反映了CIA在不同情境下的影响力和作用方式。

#### 战场型CIA

战场型CIA通常出现在项目方和毛利人之间缺乏信任和合作的情况下。在这种情境下，CIA被视作一种“合规性”工具，而非真正的参与机制。项目方往往将CIA视为一种形式上的要求，而非实质性的文化评估。毛利人则可能感到被忽视或被压制，认为CIA未能真正反映他们的文化价值和利益。

在一些案例中，CIA的生成过程被项目方控制，毛利人无法参与或主导评估内容。这种情况下，CIA的效果往往非常有限，甚至被完全忽略。一些实践者描述了这种情境下的挑战，例如，项目方可能在报告中淡化或否认CIA所提出的文化影响，导致毛利人的声音无法被有效传达。

#### 交易型CIA

交易型CIA则是在项目方和毛利人之间存在一定程度的合作和沟通的情况下发生的。这种类型的CIA通常被视为一种“双赢”策略，项目方愿意听取毛利人的意见，以换取更顺利的项目审批过程。然而，这种合作往往基于利益交换，而非真正的文化尊重。

在交易型CIA中，毛利人通常被视作项目方的“利益相关者”而非真正的权利持有者。因此，他们的意见可能被项目方用于满足法律要求，而非真正影响决策。一些实践者指出，这种类型的CIA虽然能够提供一定的信息支持，但其效果往往受到项目方和决策者的文化素养和合作意愿的限制。

#### 变革型CIA

变革型CIA是最理想的情况，它意味着CIA不仅被项目方和决策者接受，还能够真正影响项目的设计和管理。在这种情境下，毛利人与项目方和地方当局建立了基于尊重和互惠的关系，CIA的生成和实施过程得到了充分的支持和重视。项目方愿意将毛利人的意见纳入决策过程，并尊重其文化传统和价值观。

变革型CIA通常出现在项目方和地方当局对毛利人文化权利有深刻理解的情况下。这种类型的CIA不仅能够帮助项目方更好地了解文化影响，还能够促进毛利人对可持续发展的参与。一些实践者提到，变革型CIA的成功往往依赖于项目方和地方当局的积极态度和合作意愿，以及毛利人自身的文化素养和参与能力。

### 推动CIA有效性的路径

为了提升CIA的有效性，研究提出了几个关键建议：

1. **增强毛利人的能力**：毛利人需要具备足够的资源、培训和支持，以确保他们能够独立完成高质量的CIA。这包括建立专门的CIA写作团队、提供文化素养培训以及确保毛利人能够有效参与项目设计和决策过程。

2. **平衡权力关系**：在CIA过程中，项目方和地方当局往往掌握更多的决策权，而毛利人则处于相对弱势的地位。因此，有必要通过法律和政策改革，确保毛利人能够在CIA过程中拥有更多的控制权，包括评估的范围、时间和内容。

3. **提高文化素养**：项目方、决策者和相关机构需要具备更高的文化素养，以更好地理解和尊重毛利人的文化价值和传统知识。这包括对毛利人文化传统的深入学习，以及在决策过程中充分考虑这些知识。

4. **建立长期合作关系**：CIA的有效性不仅取决于一次性的评估过程，还取决于项目方和地方当局与毛利人之间建立的长期合作关系。这种合作能够确保CIA的信息被有效传达，并在决策过程中得到充分重视。

5. **推动法律改革**：现有的法律体系虽然为CIA提供了可能，但在实际操作中，这些体系往往未能真正支持毛利人的文化权利。因此，有必要推动法律改革，确保CIA能够成为环境决策中的核心组成部分，而非可有可无的附加程序。

### 结论

文化影响评估是毛利人参与环境决策的重要工具，但其效果却高度依赖于多种因素的相互作用。通过对27位实践者的访谈，研究揭示了影响CIA效果的关键因素，包括法律框架、人际关系、文化素养以及CIA的实施过程。这些因素共同决定了CIA是否能够成为推动积极变化的机制。

研究还指出，CIA的效果可以被划分为三种类型：战场型、交易型和变革型。这三种类型反映了CIA在不同情境下的影响力和作用方式。为了提升CIA的有效性，需要从多个层面进行努力，包括增强毛利人的能力、平衡权力关系、提高文化素养、建立长期合作关系以及推动法律改革。

在国际范围内，文化影响评估已成为原住民参与环境决策的重要议题。新西兰的CIA经验为其他国家提供了宝贵的参考，特别是在如何通过法律和政策改革，以及如何通过建立长期合作关系，来提升原住民在环境决策中的影响力。未来的研究和实践应继续探索这些关键因素，并寻找更加有效的途径，以确保CIA能够真正服务于原住民社区的利益和文化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