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重世界之间：美国加州韩国移民的国籍认同与归属感质性研究

为解决韩国移民群体中国籍与身份认同对归属感形成的复杂影响，研究人员开展了一项关于加州韩国移民的质性研究。通过半结构化深度访谈，研究发现移民对美籍身份存在不同态度，并提出“条件性身份认同（conditional identity alignment）”新概念，揭示了身份认同与法律国籍的情境化互动关系，对移民心理健康支持政策具有重要指导意义。

　　

在美国加州的多元文化背景下，韩国移民群体正面临着国籍选择与身份认同的双重挑战。作为美国五大亚裔移民群体之一，加州聚集了全美约一半的韩国移民人口。这些移民中多数通过家庭或雇主担保获得绿卡，其中相当部分最终选择归化为美国公民。然而，韩国独特的双重国籍政策——要求公民在22岁前提交"不行使外国国籍书面誓约"、履行兵役义务等条件——使得移民们在法律身份与文化认同之间陷入复杂抉择。

正是基于这样的背景，马里兰大学巴尔的摩县分校的Chulwoo Park和圣何塞州立大学的Patricia Angelica在《BMC Psychology》发表了这项深入探索韩国移民身份认同机制的质性研究。研究人员敏锐地观察到，虽然国籍在法律上指代公民身份，但对移民群体而言，它往往与出生地、文化认同和归属感紧密交织。当个体放弃原国籍时，这种身份转变如何影响他们的自我认知？反过来，已有的身份认同又如何作用于国籍选择决策？这些问题不仅关乎个体心理适应，更对移民群体的社会融入和心理健康支持体系构建具有重要启示。

为了深入探究这些问题，研究团队采用了严谨的质性研究方法。他们在2023年3月至7月期间，通过目的性抽样和雪球抽样相结合的方式，招募了24名居住在加州旧金山湾区的韩国移民参与者。所有参与者均满足父母为韩国人、年满18岁、定期参加教会活动并能用英语完成访谈的入选标准。研究方法采用一对一半结构化深度访谈，平均时长59分钟，22场线下访谈在教堂进行，2场通过Zoom完成。访谈内容经Otter.ai软件转录后，研究人员使用Dedoose(Version 9.2.22)质性分析软件进行系统编码，采用演绎与归纳相结合的主题分析方法，确保研究发现的可靠性和有效性。

国籍选择的多元态度

研究发现韩国移民对美国公民身份持有三种截然不同的态度。部分移民积极寻求入籍，将美国公民身份视为"决策自由和安全保障"的象征。如Participant#16所述："我认为它给了我更多自由。如果我的国籍还是韩国，我就必须担心身份状态，有些选择甚至无法考虑。"这种观点反映了法律身份对个人自主权的实质性影响。另一些移民则坚持保留韩国国籍，Participant#11明确表示："我的世界观和价值观确实受到美国文化影响，但我仍然保持韩国身份认同。实际上我不确定是否想要美国公民身份。"还有部分移民表现出矛盾心理，Participant#20最初"从未想过获取美国公民身份"，但后来为子女教育考虑改变了主意，体现了国籍选择的动态性特征。

身份认同的混杂性特征

研究揭示了韩国移民身份认同的典型"中间状态"。大多数参与者用"50/50"或"介于之间"来描述自己的文化定位。Participant#12的解释颇具代表性："有时我无法理解韩国人，但有时我也不理解美国文化。"这种文化间的疏离感导致了独特的认同困境——当在美国时，他们强调自己的韩国根源；当回到韩国时，却又感到自己已经"美国化"。Participant#5生动描述了这种困境："当我与韩国朋友交流时，他们觉得我太美国化；与美国人相处时，他们又视我为外国人。这种错位感让我难以向任何群体完全敞开心扉。"

国籍与认同的复杂互动

研究发现国籍与身份认同之间存在非对称性关系。虽然45.83%的参与者持有美国护照，但许多人强调"国籍不能定义我是谁"。Participant#9指出："生活经历和居住地塑造了我作为个体的身份。护照现在是美国的，但国籍不如我认为自己是谁更重要。"这种观点凸显了法律身份与主观认同的分离现象。另一方面，认同对国籍选择的影响更为明显，那些强烈认同韩国文化的移民往往倾向于保留原国籍。Participant#11明确表示："法律文件不一定直接转化为我是谁。我可以拥有多重身份，但我的韩国身份不会改变。"

基于这些发现，研究人员提出了"条件性身份认同（conditional identity alignment）"的创新概念，用以描述韩国移民如何根据社会法律情境灵活调整身份表达的策略性行为。这一概念对传统的文化适应理论、社会认同理论和跨国主义理论构成了重要补充，揭示了移民身份形成的动态性和情境依赖性特征。

该研究的实践意义在于强调了为韩国移民群体提供心理健康支持的必要性。处于"两个世界之间"的认同困境容易导致边际化感受，增加心理压力风险。研究建议开发文化适应性和语言可及的心理健康服务，帮助移民群体建立积极的混合身份认同，提升社会融入质量。

未来研究需要扩大样本多样性，纳入不同地域、社会经济背景和移民经历的韩国移民，以增强研究发现的普适性。同时，探索宗教认同、种族认同等其他维度如何与国籍认同交互作用，也将为理解移民身份形成的复杂性提供更全面的视角。这项研究为移民心理健康服务和政策制定提供了重要实证基础，对促进多元社会的和谐发展具有深远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