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社会服务（PSS）在农村危机中的战略作用：基于西班牙安达卢西亚乡村的实证研究

本文通过西班牙安达卢西亚三个乡村区域的案例研究，系统分析了公共社会服务（PSS）在农村多重危机背景下的战略作用。研究采用质性方法（n=43位专业人员），揭示PSS在应对人口老龄化、服务可及性、社区凝聚力瓦解等典型乡村危机问题中的关键干预策略，论证其应被视为乡村政策（rural proofing）中不可或缺的结构性支柱，而不仅是一种补救性福利资源。

　　

引言

农村危机已成为全球北方国家政策议程的核心议题，其表现形式多样，但现有应对措施多局限于经济或人口视角，常忽视与社会福祉直接相关的后果。本文以西班牙安达卢西亚三个乡村区域（塞拉尼亚、安代瓦洛和塞古拉山脉）为案例，通过质性研究方法深入探讨公共社会服务（Public Social Services, PSS）在应对农村危机中的战略作用。这三个区域均面临人口流失、老龄化、资源短缺、交通不便等典型农村危机挑战，其人口密度低于300人/km²，属于欧盟定义的"稀疏人口区域"。

理论框架

乡村性及其危机

乡村性是一个动态且异质的概念，常被城市主导视角所建构。当前对乡村的认知呈现两极化：一方面被浪漫化理想化，另一方面则与衰退和悲观情绪关联。农村危机已成为感知乡村性的慢性透镜，其本质是一种引发不适的意外变化。这种危机具有高度异质性，更宜称为"多重农村危机"，其表现形式包括：

1. 1.
   传统农牧生产模式的转型导致经济与就业条件脆弱化；
2. 2.
   选择性移民和人口减少引发老龄化与性别比例失衡；
3. 3.
   粮食主权丧失导致社会生态系统重构；
4. 4.
   社区关系侵蚀影响社会政治和娱乐等多个层面；
5. 5.
   基于性别和年龄的社会脆弱性加剧；
6. 6.
   采掘主义扩张带来新的生物物理退化；
7. 7.
   通信与流动性缺陷形成物理和虚拟移动障碍。

农村地区的社会服务：隐形系统

与教育和医疗系统相比，公共社会服务（PSS）在农村地区长期处于隐形状态。虽然PSS是西班牙社会福利体系的重要支柱，具有强烈的普遍性使命，通过多专业团队（社会工作者、心理学家、社会教育者）为所有公民提供服务，但在学术研究和公共政策设计中常被忽视。PSS负责处理经济需求、儿童与家庭保护、依赖者（老人或残疾人）照护等问题，并开展旨在促进社会凝聚和包容的集体行动。

案例研究

西班牙社会服务系统具有强烈的公共属性，安达卢西亚地区划分为250个"社会服务区"，其中社区社会服务（本研究焦点）具有普遍服务使命。研究的三个区域平均包含16个村庄，村庄平均人口约1300人，均经历了自20世纪中期以来的典型农村危机过程：迁移与老龄化、传统活动废弃与环境退化、社会认同侵蚀。每个区域形成一个社会服务区，配备专业团队和实体服务中心。

方法论

研究采用质性方法，与三个区域的PSS专业人员（n=43；8男35女）合作，在2022年10月至2024年12月期间开展 fieldwork。研究方法包括：

1. 1.
   深度访谈：与所有PSS专业人员进行的60-120分钟开放对话；
2. 2.
   工作坊：每个区域举办4场（共12场），每场约2小时；
3. 3.
   二手资料分析：文献、文档和统计数据。
   数据通过主题内容分析（TCA）进行系统化处理，重点关注与危机分析相关的8个标签（1.2,1.3,2.3,3.2,3.3,4.1,4.2,4.3）。

研究发现

农村危机在PSS用户中的表现

研究发现农村危机主要通过五个维度影响PSS用户的日常生活，其中老龄化和孤独感、资源与服务获取困难、流动性问题等反复出现，形成递归的自我强化过程。19种危机表现形式被归纳为8大类，按影响程度排序为：

1. 1.
   流动性问题
2. 2.
   老龄化与孤独感
3. 3.
   思维方式
4. 4.
   资源与服务缺乏
5. 5.
   人口减少
6. 6.
   社区问题
7. 7.
   教育与就业不稳定
8. 8.
   经济不稳定

公共社会服务对农村危机表现的干预

流动性问题干预

PSS专业人员采取主动下乡策略，通过家访、电话和在线服务减少用户出行需求。他们充当其他行政系统的中介，提供信息咨询、文件准备和全程跟进服务，甚至在紧急情况下用私人车辆运送用户。此外还提供交通经济援助、推广拼车网络，并灵活调整预约时间以适应农村出行模式。

老龄化与孤独感干预

针对占服务人口25%以上的老年人群体，PSS通过家庭护理服务提供日常任务支持（清洁、膳食准备、个人卫生等），同时提供陪伴服务缓解孤独感。专业人员定期电话问候和家访，实践积极倾听，在情感危机时提供身体亲近支持。他们还与家庭成员和邻居合作建立照护网络，组织记忆工作坊、认知刺激和体育锻炼等团体活动。

思维方式干预

针对农村居民常见的听天任命心态和改变恐惧，PSS采取长期过程性介入策略：通过对话激发社会进取和求职动机；提供新视角和榜样鼓励面对现实；应用认知重构技术改善动机、自我概念和情绪调节；培养承诺感和责任感，常将经济援助与义务履行挂钩。此外还通过家长工作和儿童教育推动代际心态转变。

资源与服务缺乏干预

PSS发挥行政系统枢纽作用，为用户提供跨系统资源信息，甚至自我培训掌握非本专业领域知识。他们协助准备各类行政文件，跟进整个服务流程，并主动创设服务填补空白（如季节性工人子女照护服务）。作为农村地区少有的常驻公共服务代表，他们成为居民与政府沟通的重要渠道。

人口减少干预

通过家庭护理服务支持老年人原地养老，同时为女性护理员创造本地就业机会，形成人口保留的乘数效应。各类经济援助（生育津贴、家庭补助、紧急援助等）的管理和发放也帮助居民维持在农村的生活。

社区问题干预

针对社区支持网络脆弱化问题，PSS致力于促进正式和非正式照护网络的建立，协调区域内外公私资源。面对社会空间减少导致的凝聚力下降，他们推动休闲和心理健康团体工作坊，支持老年人、青年和妇女协会的创建与维持，重建社会联结。

教育与就业不稳定干预

除心态干预外，PSS还提供持续跟进支持：促进助学金申请；预防和跟进辍学问题；开展简历撰写、就业准备、ICT使用等职业技能工作坊；转介至专业培训和就业服务。

经济不稳定干预

通过处理各类经济援助申请（紧急社会援助、家庭补助、最低生活保障等），提供NGO和私营企业经济资源信息，开展家庭预算和财务管理教育，缓解农村经济压力。

讨论与结论

本研究揭示了PSS在应对农村危机中的战略性和结构性作用，但也指出其干预效果受限于个体和家庭层面的工作重点，团体和社区层面干预逐渐萎缩。这种局限主要源于专业人员时间不足和过度官僚化。

农村危机在用户生活中的表现形成递归的自我强化系统，需要综合多维的干预策略。PSS能够从整体视角组织干预措施：改变思维方式的干预同时针对就业和教育不稳定；针对老龄化的行动影响人口减少；解决流动性问题改善资源获取。这种对社会问题的乘数效应凸显了PSS在应对农村危机中的独特价值。

研究结果表明，PSS应通过三种方式获得更大认可：加强农村PSS干预特点的研究；将农村视角纳入专业人员培训；在农村危机公共政策设计中确认其角色。只有将PSS完全纳入农村政策，才能建立强有力的乡村证据（rural proofing），考虑所有这些背景维度中的具体特征、变量和变化情况。

农村危机表现形式多样，与社会福祉和生活质量相关的问题在其中占据重要地位。将应对措施局限于经济或人口发展政策是一种限制性的方法。正是福祉和生活质量条件最终决定了农村居民的日常体验，因此需要采取广泛全面的视角，将社会福祉、公共服务提供和社会正义等问题纳入农村政策考量。在这一扩展的农村危机视角中，公共社会服务作为致力于社会福祉的系统发挥着重要作用，特别是在西班牙等国家，PSS具有普遍使命，主要关注因农村危机而最脆弱的农村社会群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