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动货运自行车公民权：超越汽车与自行车，重塑可持续城市出行文化

为解决城市交通转型中身份认同与文化变革的缺失，研究人员开展“电动货运自行车公民权（e-cargo bike citizenship）”研究，通过对英国三城49户家庭的深度访谈，发现e-cargo bike通过拓展骑行身份、构建家庭公民权和促进社区互动，同时挑战汽车主导的自动出行（automobility）和传统自行车出行（vélomobility），为可持续城市交通转型提供了文化维度新视角。

　　

在城市交通亟待向可持续模式转型的背景下，一个核心矛盾日益凸显：尽管减少温室气体排放的模式转变至关重要，但汽车主导的自动出行系统（automobility）——包括技术、基础设施、制度和文化——依然牢牢统治着现代城市，将更可持续的出行方式边缘化。与此同时，以自行车为核心的骑行出行系统（vélomobility）虽提供了一种替代方案，却始终处于从属地位。这种汽车文化的霸权如此根深蒂固，以至于要实现真正的转型，不仅需要模式和基础设施的改变，更需要身份、文化乃至公民权（citizenship）的深刻转变。

在此背景下，电动货运自行车（e-cargo bike）作为一种混合型交通工具崭露头角。它既像自行车一样需要脚踏、排放极少且能使用自行车基础设施，又像汽车一样具备运送乘客和货物的能力。然而，学术和政策讨论多聚焦于其替代货车进行“最后一英里物流”的潜力，对其在家庭日常应用（domestic applications）中如何塑造新的文化身份则关注不足。更重要的是，我们尚不清楚这种新型出行实践如何挑战既有的自动出行和骑行出行系统。为了填补这一空白，来自荷兰埃因霍温理工大学工业工程与创新科学系的研究团队Clara Glachant、Noel Cass、Nicholas Marks和Labib Azzouz在《Geoforum》上发表了他们的最新研究，首次提出了“电动货运自行车公民权”（e-cargo bike citizenship）这一创新概念，旨在探究其文化内涵及其对可持续城市出行转型的意义。

为开展本研究，研究人员采用了定性研究方法，核心数据来源于一项电动货运自行车试用贷款项目。他们在英国布莱顿、利兹和牛津三座城市的郊区招募了49户家庭，进行了为期一个月的夏季试用（其中11户还增加了冬季试用），并在此基础上完成了108次深度访谈。访谈内容涵盖了用户的体验、期望、感知以及e-cargo bike对其出行习惯和身份认同的影响。所有访谈被转录后，研究团队使用NVivo 14软件进行了协同编码分析，采用了既包含演绎（基于访谈问题和理论框架）也包含归纳的编码策略，并通过多轮测试编码和小组讨论确保了编码的一致性。分析过程重点关注了与公民权、身份、环境、家庭互动和社区关系等相关的代码和关键词。

研究结果从三个维度揭示了e-cargo bike公民权的内涵及其挑战性：

4.1. 拓宽骑行身份的范围（Broadening the Scope of Cycling Identities）

研究发现，e-cargo bike骑行有助于使骑行行为“正常化”（normalising cycling），特别是在骑行文化带有负面关联的英国。与传统意义上与运动、休闲、“穿着莱卡的衣服周末出行”的“正宗骑行者”形象不同，e-cargo bike用户进行的是满足家庭日常需求的“实用性”出行。这种转变将骑行重新定义为一种合法的交通方式，而不仅仅是休闲活动。此外，e-cargo bike用户在道路上与汽车驾驶者的互动更为积极。由于其车辆尺寸更大，占用道路空间更多，驾驶者往往给予他们更多空间和耐心，将其视为更相似的道路使用者，这在一定程度上认可了其在公共空间中的合法地位。尽管使用者试图与运动型骑行者身份保持距离，但他们仍感到属于更广泛的骑行社区，甚至形成了一个e-cargo bike骑行者亚群体，成员间存在一种“同志情谊”（camaraderie）。

4.2. 家庭公民权（Family citizenship）

e-cargo bike公民权常常表现为一种家庭公民权。它满足了家庭生活的“承诺和要求”，与通常被视为个人主义且有时在时间紧迫的育儿背景下显得“自私”的传统骑行形成对比。e-cargo bike提供了处理家庭事务的灵活性，如购物和接送孩子上下学，这种灵活性挑战了“ automobility 是为人父母之必需”的观念。它不仅支持结合护理与职业职责，还 fosters 家庭联系，将出行转变为“对家庭来说更有趣、对每个人都更具参与性”的活动。特别是长约翰（long john）型自行车，允许骑行者与乘客（如婴儿）在旅途中看到并互动，这是拖车或汽车无法比拟的体验。最重要的是，e-cargo bike允许用户在家庭时间与积极、可持续的生活方式之间取得平衡，并成为向子女灌输环保价值观、培养家庭内部骑行文化的角色模型。

4.3. 与当地社区互动（Interacting with local communities）

e-cargo bike实践在骑行者、乘客与当地社区之间催生了丰富的互动。这些互动绝大多数是积极的，充满了微笑、点头、询问以及孩子们想上车体验的请求。使用e-cargo bike增强了一些用户对当地社区的归属感，因为人们通过这辆自行车识别他们并打招呼。与将使用者与社会接触隔绝开的汽车不同，e-cargo bike鼓励与社区接触，这反映了骑行公民权“在外”（on the outside）的元素。乘客，尤其是儿童，是这些互动发生的关键媒介，他们比在封闭的汽车里更能近距离地观察和接触周围环境。然而，e-cargo bike在英国相对新奇，也招致了一些另类眼光甚至评判，尤其是在育儿和儿童运输方面，许多人对其安全性表示担忧，这反映了在 automobility 为常态的社会中，骑行仍被视为非常规甚至冒险的行为。

综上所述，本研究得出结论：电动货运自行车公民权是一个强有力的概念，它描述了一种通过e-cargo bike实践形成的文化身份和归属感。这种公民权同时挑战了 automobility 和 vélomobility：它通过将骑行重新定义为一种普遍、实用的交通方式而非小众的休闲运动，从而拓宽和正常化了骑行身份，挑战了英国骑行文化的负面刻板印象；它通过满足家庭的机动性需求，提供了一种替代汽车的家庭公民权模式，挑战了汽车是家庭生活必需品的观念；它通过促进“在外”的社区互动，培养了一种地方归属感和社区感，挑战了汽车带来的隔离性。因此，e-cargo bike不仅是一种交通工具，更是一种文化变革的媒介，它有可能通过改变身份、文化和社会实践，而不仅仅是技术和基础设施，来推动城市交通系统的可持续转型。本研究的意义在于将学术讨论的焦点从模式转变和基础设施干预，扩展到了对出行转型中 socio-cultural 要素（如公民权）的更深层次理解，为政策制定者推广可持续出行方式提供了新的视角和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