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力演化:生态学视角下的病毒传播与宿主互作机制及其对公共卫生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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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5年09月28日
来源:Annual Review of Virology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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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综述从生态学视角系统回顾了过去75年来病原体毒力演化的理论与实证研究进展。文章以Fenner的粘液瘤病毒经典研究为起点,深入探讨了传播与毒力间的权衡(trade-off)机制,并阐述了疫苗接种、种群异质性和系统发育动力学(phylodynamics)等新兴领域如何重塑我们对R0(基本再生数)和毒力管理的理解。
病原体毒力演化是进化流行病学的核心问题。20世纪50年代Frank Fenner对澳大利亚兔粘液瘤病毒的经典研究首次揭示了病毒传播率与毒力之间存在权衡关系——高毒力毒株虽具有较强传播能力,但会快速杀死宿主从而缩短感染期;低毒力毒株则允许宿主存活更久,从而获得更多传播机会。这一发现被Anderson和May通过数学模型形式化,推导出基本再生数R0=β(α)N/(μ+α+υ(α)),其中β(α)为传播率,α为毒力诱导死亡率,υ(α)为恢复率。该模型表明病原体适合度在中等毒力水平达到峰值,形成著名的"毒力-传播权衡"假说。
Fenner在澳大利亚和欧洲的野外实验显示,最初释放的粘液瘤病毒毒株(致死率>99%)在十年内演化为中等毒力毒株。通过拟合毒力(α)与恢复率(υ)的关系曲线,Anderson和May证明当R0与毒力关系呈驼峰形时,进化稳定策略(ESS)确实指向中等毒力。这种权衡关系通常用假设曲线表示:从宿主背景死亡率μ点引出的直线与权衡曲线的切点决定最优毒力。但该模型受到Ebert和Bull的质疑,他们认为粘液瘤系统是病原体入侵幼稚宿主群体的特例,自然系统中毒力表达更多受宿主年龄、营养状态和免疫经历等因素影响。
值得注意的是,当毒力表达时间与传播时间分离时,权衡约束会被打破。Williams和Day以及Osnas和Dob森的模型表明,若毒力表现在传播之后发生(如HIV和SARS-CoV-2早期传播),选择压力对毒力的约束将大大降低。这类似于衰老理论中的拮抗多效性——早期繁殖力增强会导致后期死亡率上升。
宿主免疫应答产生的免疫病理(immunopathology)显著影响毒力演化。在R0模型中引入免疫病理项ρ(c·α)后,当免疫病理与毒力正相关时(c>0),会选择更低毒力;若独立于毒力(c=0),则可能选择更高毒力。这一机制在登革热、流感和寨卡病毒中尤为明显。
疫苗接种策略同样驱动毒力演化。Gandon等人的模型表明,不完全疫苗(leaky vaccine)可能选择更高毒力毒株,特别是在仅降低病理而不阻断传播时。马立克病病毒(MDV)在禽类中的演化证实了这一理论:20世纪50年代使用泄漏疫苗后,病毒毒力显著增强。类似地,当疫苗接种针对特定易感亚群时,毒力选择会在未接种群体中加强,可能导致总体毒力上升。
扑杀措施对毒力选择的影响存在争议。Bolzoni和De Leo的模型显示扑杀可能选择低毒力毒株,而Shim和Galvani对禽流感的研究表明扑杀会选择更高毒力和传播力毒株。O'Neill等综合模型揭示,针对感染宿主的扑杀最有效但选择抗性,针对易感宿主的扑杀则选择低毒力毒株。
Nowak和May的超感染模型表明,宿主内多毒株共存可能选择更高毒力毒株,特别是在资源竞争激烈时。但Turner和Chao的噬菌体实验发现无关毒株间可能通过共享繁殖产物而合作,反而降低毒力。Brown等多重感染模型显示,根据病毒利用宿主和操纵免疫系统的机制不同,可能演化出更高或更低毒力毒株。
基因组测序技术的突破使系统发育动力学(phylodynamics)成为研究毒力演化的新工具。对粘液瘤病毒的重分析发现,尽管澳大利亚和欧洲毒株表型演化轨迹相似,但遗传突变却完全不同。 Holmes团队对埃博拉、寨卡和SARS-CoV-2的研究表明,毒株更替动态只能事后解释而难以预测。
SARS-CoV-2的演化提供典型案例:2020年初武汉市场的A型和B型毒株中,B型取代A型并持续突变出更高毒力和传播力毒株。奥密克戎(Omicron)毒株的出现改变这一趋势,其刺突蛋白突变导致上呼吸道附着增强,传播效率提高但毒力显著降低。类似模式出现在家雀支原体(Mycoplasma gallisepticum)北美疫情中:前20年毒力和传播力同步增强,群体免疫水平升高后毒力减弱至中等水平。
禽流感病毒在不同水禽中的毒力差异彰显宿主特异性适应:以植物为食的鸭类病毒附着消化系统,高细胞更新率促进病毒排出;天鹅和雁类病毒附着呼吸道,慢细胞更新导致高病理;食鱼鸟类胃酸环境则抑制病毒存活。Reperant模型表明,消化道与呼吸道特定部位的免疫特性可能导致病毒选择不同附着位点以降低毒力表达。
西尼罗病毒(WNV)在美国的传播显示,NS3解旋酶蛋白的单个氨基酸替换增强病毒在知更鸟中的复制能力,但乌鸦中表现为高毒力。这种毒力差异导致稀释效应:鸟类群落多样性越高,人类感染风险越低。类似效应见于汉坦病毒(Hanta virus)和寨卡病毒,免疫个体充当"传播陷阱"降低总体风险。
morbilliviruses(麻疹病毒属)的跨种传播揭示毒力多样性:牛瘟病毒免疫可提供犬瘟热交叉保护,狮群中犬瘟热暴发与牛瘟消灭相关。海洋哺乳动物 morbilliviruses中,港海豹死亡率远高于斑海豹,反映年龄结构和营养状态的差异。鼠疫模型显示, endemic状态下感染年龄降低,幼年宿主低死亡率与终身免疫结合改变毒力选择压力。
蝙蝠源病毒的毒力特性尤其引人注目。狂犬病、尼帕(Nipah)和亨德拉(Hendra)病毒在蝙蝠中低病理,在非飞行哺乳动物中高毒力。蝙蝠NLRP3介导的炎症反应下调减少感染细胞凋亡,可能与飞行的高能量需求相关。细胞培养实验显示蝙蝠组织对病毒挑战的反应显著不同于灵长类和有蹄类。
性别异质性显著影响毒力表达。男性通常具有更高病毒载量和患病率,如HIV感染者中男性病毒载量比女性高40%。úbeda和Jansen模型用权衡框架解释人T细胞白血病病毒(HTLV-1)进展为成人T细胞白血病(ATL)的性别差异:日本母乳喂养时间长选择女性低毒力,加勒比地区母乳喂养短则两性毒力差异小。
空间异质性通过改变易感宿主可获得性影响毒力选择。Boots和Sasaki的"自遮蔽"效应表明,在群体分割的种群中,病毒在组内传播过快会导致群体灭绝 before 组间传播,从而选择低毒力。狼群重组案例显示,犬瘟热暴发后群体缩小减少群体间冲突,反而增加平均群体规模。狼的毛色多态性(黑色显性/灰色隐性)与毒力互作:灰狼更高攻击性和繁殖成功率,但犬瘟热中死亡率更高,维持黑灰色多态性。
犬细小病毒的起源演化提供独特案例:20世纪60年代从猫泛白细胞减少症病毒突变而来,更早源自鼬科动物病毒。高毒力特性使其在南极 Marion岛成为成功的生物控制剂,消灭野猫保护海鸟群落。
毒力演化研究正转向整合海量基因组数据的系统发育动力学方法。 Holmes等估计人类仅对全球病毒组(virome)不足0.1%进行过遗传采样。未来需加强昆虫、线虫、海洋无脊椎动物和真菌病毒研究,特别关注杀虫剂抗性害虫的病毒控制潜力。实验室易操作的昆虫模型系统将促进空间异质性与毒力演化的整合研究。
纵观病毒毒力演化,多宿主感染性和宿主内变异特性使预测充满挑战。但特定物种内传播主导的病原体(如登革热、寨卡、HIV和SARS-CoV-2)为研究提供窗口。多数案例显示暴发初期毒力与传播力同步增强,直到权衡机制产生选择压力。群体免疫水平改变则进一步影响毒力选择轨迹。数学模型将继续发挥核心作用,而疫情早期尽可能广泛收集病原学、免疫学、流行病学和遗传学数据是理解毒力演化轨迹的关键。任何隐藏或压制数据的行为都将阻碍科学应对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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