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律宾低接种地区儿童常规免疫的行为与社会驱动因素：一项多层级定性研究

为解决菲律宾儿童常规免疫接种率持续低于国家目标（95%）及“零剂量”儿童高发的问题，研究人员开展了针对低覆盖率地区的行为与社会驱动因素（BeSD）的定性研究。通过焦点小组讨论和关键知情人访谈，研究发现疫苗的可及性、可获得性以及社会关系网（如家庭成员、社区卫生工作者）的影响是主要驱动因素，而此前登革热疫苗（Dengvaxia）争议和COVID-19大流行持续影响疫苗信心。研究结果为制定针对性干预策略、重建免疫信任提供了关键证据，对提升菲律宾及类似中低收入国家的免疫规划具有重要参考意义。

　　

在全球免疫覆盖率因COVID-19大流行出现显著下滑的背景下，菲律宾的儿童常规免疫接种状况尤为令人担忧。这个东南亚国家不仅常年接种率低于世界卫生组织推荐的95%目标，还拥有全球第五多的“零剂量”儿童——即未接种任何疫苗的儿童。接种率低下直接导致了疫苗可预防疾病，如麻疹、脊髓灰质炎和百日咳的反复暴发。更复杂的是，2017年登革热疫苗Dengvaxia的安全性质疑事件引发了公众对疫苗的普遍信任危机，而随后的COVID-19大流行则进一步加剧了资源挤兑和服务可及性问题。尽管有研究试图探讨疫苗犹豫的成因，但从多层次、多角度——包括接种者、社区成员和规划管理者——深入探究行为与社会驱动因素的实证研究仍较为缺乏。为此，Soledad Natalia Dalisay 等人开展了一项深入的定性研究，成果发表于《Global Health Research and Policy》。

本研究采用了以建构主义为指导的定性方法，主要技术手段包括：在菲律宾三个低接种覆盖率地区（IV-B、V和VIII大区）开展12场焦点小组讨论（FGD，n=143，参与者为0-11岁儿童的照顾者）和57场关键知情人访谈（KII，对象为各级免疫规划管理者与协调员）。研究以WHO提出的“行为与社会驱动因素（BeSD）”和社会生态模型（SEM）为理论框架，使用主题分析和演绎轴向编码处理文本数据，确保了研究结果的多角度交叉验证与理论饱和度。

研究结果围绕BeSD框架的四大维度与社会生态层级展开，揭示了以下发现：

一、 思考与感受（Thinking and Feeling）：

在个人层面，照顾者对疫苗益处的认知是促使其接种的主要积极因素。然而，对副作用——尤其是发热——的恐惧成为显著的障碍。许多照顾者误将发热视为严重疾病而非正常免疫反应，甚至因孩子患有轻微疾病而拒绝接种，这反映出基层健康教育和风险沟通存在重大缺口。

二、 社会过程（Social Processes）：

研究发现社会影响源自多个层级：在人际层面，父亲和祖母等家庭成员的意见极具影响力；在社区层面，基层卫生工作者（BHW）、村长（Barangay Chairpersons）、宗教领袖和土著社区长者扮演着重要角色。其中，卫生部门推行的“Bakuna Champions”（接种倡导者）项目通过志愿者Peer-to-Peer宣传取得了较好效果。不过，一些BHW表示需接受更多沟通技巧和疫苗知识培训以提升说服力。此外，部分宗教团体反对接种，认为“人体可自愈”，但该群体内部态度并不统一。

三、 动机（Motivation）：

研究观察到，部分地区使用激励措施（如提供糖果、卫生包）可短期提升接种率，但管理者普遍认为这种方式缺乏可持续性。而国家层面的“Pantawid Pamilyang Pilipino Program（4Ps）”有条件现金转移支付项目则被证明是推动贫困家庭完成免疫接种的重要政策杠杆。

四、 实际问题（Practical Issues）：

实际接种障碍覆盖从家庭到政策的多层级系统。在家庭层面，经济因素和交通成本是主要问题，许多日薪劳动者因无法承受往返卫生中心的费用和时间而放弃接种。在系统层面，疫苗供应不稳、冷链设备不足、分配运输困难——“Trans-out”（家庭迁出导致儿童脱离接种跟踪）和“Trans-in”（迁入儿童未被纳入接种名单）等管理漏洞，均严重影响接种服务的连续性与覆盖质量。此外，Supplemental Immunization Activity（SIA）期间虽大力宣传，却常因疫苗断货而无法满足需求，反而加剧民众对卫生系统的不信任。

研究的结论部分强调，菲律宾儿童免疫接种率低下是行为信任危机和系统运作障碍交织的结果。尽管照顾者普遍认可疫苗益处，但对副作用的误解、家庭与社会关系的影响以及根深蒂固的实用壁垒（如疫苗供应、交通问题等）共同导致了接种延迟或中断。此外，Dengvaxia事件和COVID-19大流行持续侵蚀公众对免疫规划的信任。

对此，研究者提出多项建议：一是通过更具文化适应性的宣传和风险沟通培训重建信任，重点教育照顾者识别和处理常见接种反应；二是强化社区关键人物（如父亲、祖母、宗教领袖、Bakuna Champions等）的参与，将其转化为疫苗倡导者；三是系统层面应提高疫苗采购、库存和分发的效率，完善冷链设备与运输链路，并加强“Trans-out/Trans-in”儿童的信息跟踪；最后，可探索将免疫服务与其他人口健康项目（如大规模药物发放）整合，以提升服务效率与覆盖范围。

该研究不仅为菲律宾制定下一阶段国家免疫规划提供了实证依据，其结合BeSD与SEM框架的多层级定性分析方法，也为其他中低收入国家识别、分析疫苗犹豫的复杂成因提供了可复制的调研模型。尤其在后疫情与后疫苗安全事件时代，如何从社区信任重建和系统韧性强化双轨推进免疫规划，本研究做出了重要探索。